[卓越雜誌2017.2月號] 沈中華：三個改變現金支付的國家

沈中華
實踐大學講座教授

本文討論三個最近現金使用文化正在改變的國家，並討論它們對台灣的啟示。
首先，我要談的是印度。由於印度一直存在貪污賄賂錢和逃稅的行為，很多印度人將現金保存在家中，包括正常收入、貪污賄賂或其他所有見不得人的錢，而不存放在銀行裡面。由於印度許多人的工資仍用現金形式結算，如果不存錢在銀行，政府就查不到帳。所以大約只有3%左右的人在繳納個人所得稅。因此印度政府為了呼籲大家誠實納稅，有一次曾宣布：只要你坦誠地把之前藏的錢拿出來報稅，政府不會問錢的來源，也不會處罰你，扣完三O%至四O%的稅款就沒事。但當時沒有人聽從。
為了克服此問題，印度政府在二O一六年十一月八日宣布一項驚人之政策，八日當晚十二時(在九日零時開始)停止使用五百與一千盧比鈔票，也就是舊鈔直接作廢，不給任何緩衝時間，同時將發行新款五百盧比與二千盧比鈔票。舊鈔作廢後七十二小時之內，還可以在國營醫院、公共交通、國營加油站、合作社、牛奶站、公墓等地使用。所有ATM提款機將在九、十日暫停使用。為了避免給民眾造成不便，十二月三十日之前，大家都可以把舊錢拿去銀行換成新錢。
也就是說，現在印度人只有兩個選擇：
一是不去銀行換新的鈔票，家裡藏的全都成了廢紙，家產一夜被清空。
二是去銀行換新錢，但是這意味著把自己資產全部上報，每個人逃了多少稅，國家瞬間瞭若指掌。
八號當晚，全印度大街小巷的ATM前紛紛排起了長隊，印度人民拖家帶口連夜出動，生怕晚一秒鐘家裡藏的錢就真成了廢紙。這項政策已成功暫時抑制印度的貪污賄賂錢和逃稅行為。我說暫時抑制是因為換新鈔票並沒改變腐敗的行為，我好奇未來印度民眾難道不會用新鈔進行貪污賄賂錢和逃稅行為?三年後，印度政府是否要再換鈔一次？所以，只要根本原因存在，印度可能永遠會存在使用現金來賄賂和逃稅的問題。

我要說的第二個是國家是中國大陸。中國大陸幅員廣大，目前舊的貨幣破舊不衛生，但更新全國的舊貨幣費時且成本高，故近二年人民銀行開始積極評估發行數字貨幣的可能性。二O一四年，人行成立專門研究發行法定數字貨幣的小組，討論央行發行法定數字貨幣的可行性。二O一五年開始對數字貨幣的發行、業務運行框架、關鍵技術等深入研究。二O一六年一月二十日，人行研究團隊宣布將積極研發數字貨幣關鍵技術，期盼早日發行數字貨幣。同年十一月，數字貨幣研究院正式成立。十一月十五日，人行更於其官網公佈二O一七年度招聘公告，擬招聘6名具有碩士或博士學歷的專業人士進行數字貨幣研發工程。
由於使用數字貨幣只是形式上由傳統轉為虛擬，但每一筆錢都會留痕，都可以追溯，則逃漏稅、洗錢行為都會減少。此外人們已有使用支付寶等移動支付為基礎，接受度增加，而中國是一個高度中央掌控的國家，他一旦決定做此事相信必能準時。中國有可能成為亞洲第一個無現金的國家。

我要討論的第三個國家是瑞典。瑞典於西元一六六一年發行紙幣，是在歷史的洪流中首先引進紙幣的國家，同時也是和其他北歐國家一起引領全球走向「無現金社會」的國家，尤其信用卡在瑞典更是普及。自二OOO年開始，瑞典的信用卡使用量增加了十倍。二O一六年現金僅在瑞典的日常支付中只佔了十%，也就是說多數瑞典人民不帶現金。
而瑞典之所以能成功落實無紙幣現金交易，一方面是無現金的方便性，二是因為瑞典官員不貪汙接受賄賂，人們持有現金的動機相對減少。三是瑞典人信任政府與銀行系統，他們相信政府能做出相對應的措施，並有萬全準備。
這三個例子指出，在未來，使用無現金交易的國家會大量增加。它具有打擊賄賂腐敗、追捕逃稅、提高交易效率與節省發行新鈔成本等優點。然而，雖然無現金社會為民眾帶來許多方便，卻也免不了資訊科技方面的隱憂。使用電子支付會增加個資外洩的機率、以及網路犯罪的風險。一旦電子系統出現問題，將會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地影響整個國家的經濟運作。此外，每個國家是否能採用無現金的貨幣制度，是受到該國的文化與金融基礎設施的影響。
面對無現金社會的新趨勢，我們的中央銀行會做些什麼，這將會是一個很大的挑戰。
出處來源：卓越雜誌2017.2月號.NO.3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