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728陳永峰：郭董投資美日兩樣情…政治的美國與官僚的日本

聯合報

陳永峰／東海大學日本區域研究中心主任

廿七日郭董出現在白宮，與美國正副總統、眾院議長及威州州長等「大人物」舉行投資記者會；相反地，在日本，不管是去年的夏普收購案、還是今年的東芝記憶體投標案，郭董被日本經產省一名「小小的」局長級官僚百般阻撓到憤恨難忍，甚至氣到在股東會怒撕報紙。
對台灣人而言，不管怎麼看，日本都不正常。特別是，民主共和體制下最高位的「國民主權」原理，在日本確實實踐無門。未經選民政治授權的官僚，長期主導日本的進路，即使失敗也無從負責。另一方面，經過選票洗禮的政治人物，由於過度依賴強力的官僚體系，同時也自知無能無力，所以除官僚出身的首相外，幾乎無力駕馭官僚系統。事實上，戰後日本最著名的首相盡皆官僚，例如：吉田茂、岸信介、池田勇人、佐藤榮作、福田赳夫、中曾根康弘，直到最後的官僚首相宮澤喜一（一九九三年下台），皆是。

也就是說，戰後以來，日本一方面在吉田茂（外務官僚）海洋國家主義經濟一邊倒的大勝利下，完全放棄與意識形態相關的大政治（憲政、安保、外交）；另一方面，有關民生、教育、治安、社會福利、國土開發的小政治，盡皆交由「有能」的官僚系統主導。

為了避免母公司東芝債務超過，才在今年二月為出售而出現的新公司東芝記憶體，因多方搶購如今成為不折不扣的國際私法問題。與東芝在日本三重縣四日市合作經營半導體事業的西方數位，在美國加州對東芝提訴，要求東芝不得單方面決定分割出售東芝記憶體。

七月十四日，加州上級法院針對日本公司的東芝記憶體標售問題，進行第一次審問。但僅僅開庭四十分鐘，沒有做成任何結論，預定廿八日（美西時間）再度開庭。當時，雖然西方數位宣布取得司法勝利，不過，現在可以知道僅僅是到七月廿八日為止，東芝半導體沒有辦法賣給日本半官半民的「產業革新機構」。

在美國，不需要討論，當然是完全的政治主導。連法官檢察官都可以民選的美國，曾經讓法國人托克維爾「嚇得」瞋目結舌。但是，在權力絕對分散的制度設計下，司法確實保有高度的自主性。

企業規模和企業文化或許不同，不過郭董和大部分台灣的創業型企業家一樣，具有高效率的生產管理和產業內行銷能力，但是原創型的技術研發和直接面對消費者的品牌經營能力太弱。如果和日美國際企業對比的話，特別是在契約、專利以及法律順守的司法鬥爭能力上，距離仍然非常遙遠。

郭董在政治主導的美國，輕易取得優勢；但是在官僚主導的日本，處處面臨障礙。不過，在美國，司法能力的貧弱恐怕才是台灣企業最大的破綻，BenQ在歐洲的失敗，殷鑑不遠。郭董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值得所有對台灣企業經營史有興趣的讀者持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