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峰:夏普崩壞,該負責的是空氣?

[中國時報]20160317

陳永峰(東海大學日本區域研究中心主任)

根據報導,有關鴻海入主夏普一事,鴻海正考慮等夏普2016年1至3月的業績明朗時,才會簽約。因此3月底以前幾乎不可能結案。也就是說,原本在2月25日夏普臨時董事會「決定」接受鴻海提案時即應畫上句點的鴻夏戀,至今漂流,難知歸日。

夏普淪落至此,最應該負責的3大部門:經營者、債權銀行、大股東,無任何一方負起實質責任。反而,3方都想要透過鴻海破天荒的併購條件,規避退陣、放棄債權與減資。

鴻夏戀發展至今已逾4年,但是直到今年2月29日,夏普才終於設定專責機構,指定專人負責跟郭台銘談判。外界也才驚覺,原來夏普一直沒有專責機構、也沒專人負責與鴻海交涉。

兩年前的夏天,連續劇《半澤直樹》橫掃東瀛,超過30%的收視率,劇中直指「社員優秀,經營者無能」的日式組織病灶。《半》劇中,對公司做了壞事的人和對公司做了好事的人,最後都還在同一公司。這裡要說的就是日本人每個人都懂,但是我們怎麼樣都不會懂的日本企業或日本社會的「無責任」結構。

戰後日本最重要的政治思想家丸山真男,1964年刊於《世界》月刊的著名論文〈超國家主義的論理與心理〉也強調日本型社會組織的「無責任」結構。一般而言,在日本的組織中,大部分的事情經常「自動」就做了,成功的話,組織內分享好處,不太說明是誰的功勞。同樣地,失敗的話,因為事情是「自動」發生的,大家「一起」做的,所以沒有任何人必須負責。大到二戰的國家潰敗,小到夏普的公司崩壞,皆是如此。

作家山本七平1977年出版的名著《空氣的研究》,根據他自己在日本陸軍的經驗,明言「中樞機能的貧弱」即是日本軍在二戰潰敗的根本原因。山本強調,日本軍不是敗在訓練不精,也不是敗在配備不良;而是敗在「總體目標不明」及「上級指令不清」引發「下級組織暴走」的「負面連鎖」。

2011年的311核災以及2012年以後中、日海洋鬥爭白熱化以後,後現代政權日本民主黨的時代性無「能」與無「力」,全然顯現。時代反動的結果,強調「現代」價值的安倍政權順勢登場。雖然結果已經寫在歷史書上了,但是「找回強大的日本」、「一億人總活躍」、「連美抗中」、「修憲自立」等美麗動人的「現代」口號,仍然支撐著安倍政權高達47%的支持率。

國際政治學者高坂正堯離世20年了,否則面對眼前的日本,必然會「再」說一次「日本人到底還要幻滅幾次,才會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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