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輝：從中韓FTA看服貿協議[從國家戰略觀點看兩岸服貿協議]

從中韓FTA看服貿協議

台灣競爭力論壇執行長謝明輝研究團隊

南韓與臺灣皆為缺少天人資源之國家，加之經濟歷史發展之重疊性，二次大戰後早期皆為美國資本主義保護傘下的環西太平洋一員，透過威權經濟發展模式建立起最初之製造業發展，又分於1980年代後轉型投入電子資訊產業，這樣的發展相似性造成臺灣與南韓產業面上之高度重疊，亦演變為今日台韓兩國出口產品競爭態勢。

近來中國大陸隨著改革開放後，已從「世界工廠」逐漸轉變為「世界市場」，加之2008年國際金融海嘯以來，過去以歐美為主的市場萎縮，導致中國市場變得更形重要，各國資本紛紛積極布局中國市場，各國政府紛紛與中國政府洽商自由貿易協定（Free Trade Agreement）或雙邊貿易協定（Bilateral Trade Agreement）等協定，企圖先行搶佔中國市場。

台韓兩國緊鄰中國市場，亦皆依靠出口外匯支撐國內經濟；南韓政府更於2005年李明博（이명박）政府時期便展開與中國洽簽《韓自由貿易協定（한중FTA）》之可行性，並於2007年更改了1992年與中國國務院簽訂《中韓修正後雙邊貿易協定（한중 개정 양자투자협정）》。臺灣於2008年馬英九政府上台後積極與對岸洽簽《海峽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ECFA）》後，南韓也持續與執中國政府洽簽《中韓自由貿易協定》，亦已於2013年9月完成第一階段之簽定。

本文認為，台韓紛與中國大陸簽訂自由貿易相關協定，因台韓貿易上之相互替代性高，瞭解《中韓自由貿易協定》之協議過程有其必要，通過瞭解《中韓自由貿易協定》並進一步與台灣ECFA相互比較，凸顯後ECFA時代簽訂《服務貿易協定》之必要性。

一、中韓自由貿易協定沿革
《中韓自由貿易協定》之具體協商於2012年5月展開，在此之前，2005年南韓官方之對外經濟政策研究院（대외경제정책연구원）便先與中國國務院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針對兩國政府經貿研究機構針對簽訂雙方自由貿易協定進行一年期之研究。2006年11月雙方利用亞太經合會（APEC）部長會議之機會舉行「中韓產業經濟部長會談（한•중 통상장관회담）」，會談決議自2007年開始進行雙方產官學界研究會議（한-중국 FTA 산관학 공동연구），2007年3月22日於北京召開第一屆中韓FTA產官學共同研究會議，至2008年6月11日於北京召開了最後一場雙方研究會議，雙方共進行了5場會議。（동아시아 FTA 연구지원단）2007年與中國國務院簽訂《中韓修正後雙邊貿易協定》，強化兩國投資保護，中國政府有義務要求地方政府遵守之義務，惟仍欠缺開放自由投資等規定，遂開啟《中韓自由貿易協定》協商之先河。（고준성，2011/07/04:15-17；여지나，2012:9-14）2008年8月20日當時的外交通商部 新聞記者會中表示，將以雙方產官學界研究會議之結論為基礎，朝兩國共同利益發展，也將聆聽南韓國內農漁產業等可能造成損失之業者之意見；此外交通商部也進一步表示，簽訂中韓FTA只是其與眾多國家簽訂FTA之其中之一，而非單僅與中國簽訂FTA，與歐盟、紐西蘭、澳洲亦持續商討簽訂FTA，更也持續與印度等國簽訂區域全面經濟夥伴協定（한-인도 CEPA 협정）等。（외교통상부，2008/08/20）在5次中韓FTA產官學共同研究會議會議後，2009年雙方商務部長利用首腦高峰會議於北京發表《韓中經濟通商協力願景報告書（한•중 경제통상 협력비전 보고서）》，除了訂立2015年中韓貿易金額達到3000億美元外，韓方希望中國資金能持續擴大投資，而中國則希望南韓廠商對中投資能從勞力密集型逐漸轉型為資本技術密集型，並且針對通訊、汽車、鋼鐵、製造業、農業、金融與物流業加強雙邊產業合作；並持續檢視雙方FTA洽談事宜。（외교통상부，2009/10/10）同年12月李明博與習近平會面時，則再次確認兩國洽簽FTA事宜。從2010年至2012年雙方政府經貿官員之往來後，終於於2012年3月1日正式開始雙方FTA簽訂之實務會談。（외교통상부，2012/03/21）

2012年5月第一階段《中韓自由貿易協定》協商正式展，2013年9月在進行7次會議後終於完成，第一階段主要協商之內容計有：訂定敏感項目與保護範圍，先將各品項進行分類，敏感項目又細分為「一般（일반）」、「敏感（민감）」、「特敏感（초민감）」三種。以物品項目別來看，欲計有90%左右項目自由化；以進口額度來看，約有85%之進口將自由化。以韓方而言，其所列之品目別約等同於臺灣產業，南韓將石油化學、機械、電子資訊產業等較有競爭力之產業列入一般品目別，而將電子機械為首的產業則列入敏感項目，而農水產業、中小企業生產之產品則列入特敏感項目。（김동환，2014/01/14）

2013年11月開啟第二階段協商，針對就全面項目進行協商，包含以下議題：境外加工區（역외가공지역）、非關稅壁壘（비관세장벽）、產地（원산지）等議題進行磋商。以及對貿易救濟（무역구제）方式，如反傾銷（반덤핑）、反制補貼關稅（상계관세）、保障措施（세이프가드；Safeguard Measures）；另針對《食品安全檢驗與動植物防疫檢疫措施協定（SPS；위생검역）》當中之檢疫技術與規定進行協商，以及就提高服務投資（서비스•투자）水平、國民待遇（내국민대우）等進行協商。最後針對政府採購（정부조달）、產業合作（산업협력）、農漁產合作等。（산업통상자원부，2013）目前已進入爭議最大之特敏感品項別（二階段第九次協商）之詳細約定（양허）商議，以及各項目別列入關稅免除之雙方清單與日程，然本次協商因南韓將農畜水產品列入特敏感項目，中國則將製造業產品列入特敏感項目，目前中韓兩國並無共識，僅於第八次協商中雙方互相同意敏感與特敏感品項僅能佔所有品項的各10%，剩下80%品項皆須列在立即免除關稅之一般品項當中。（아시아경제，2014/01/10）預估《中韓自由貿易協定》簽訂後，原南韓對他國課徵之平均11.74%與中國對他國課徵之9.83%關稅將同步減至0%。（詳見表01）屆時南韓產品將在廣大中國大陸市場有相當之競爭力。

二、中韓自由貿易協定之特色
綜觀中韓自由貿易協定之過程，具有以下之特色：

（一）簽訂前充分研究與說明
南韓在簽訂《中韓自由貿易協定》之前以做好充分準備，除於2005年便透過官方之專業研究機構進行影響評估，2006年南韓政府更與各民間研究院進行兩年期之研究，並於2007年至2009年與中國召開5次產官學界研討會，邀請簽約對手國之產官學界共同進一步評估可行性，更透過與中國經貿官方緊密之接觸，於簽約前便先行磋商可能之爭議部分；光是簽約前之研究工作便花費了6年多之時間；在正式進行實務協商談判前，於2012年2月24日召開公聽會，邀請各大學學者專家進行評估，也讓國民了解政府之政策方向，並由外交通商部設立政府成立之FTA資訊網站 （외교통상부 FTA 웹사이트）即時公佈相關消息。

（二）朝野與各產業別意見歧異仍大
對於《中韓自由貿易協定》簽訂與否仍有持續之抗爭，特別在2012年的該場公聽會便有學者指出，該協定對於南韓的大企業有利，然而對於南韓之中小企業與高度集約之農漁牧業則有不利之影響。（외교통상부，2012/02/27）長期為南韓農民利益發聲之「農民新聞社（농민신문사）」則於其報刊上批判政府沒有相關配套措施，犧牲農民權益來發展大企業經濟，其指出中國土地費用與工資僅南韓十分之一，故農作物生產費用僅佔南韓的20~30%左右（詳見圖01），而南韓政府與中國協商時，僅排除進口中國米之免除關稅，其他農漁牧產品皆廢除關稅，一旦協定通過勢必對農漁牧業造成影響。（농민신문사，2012）且如同《美韓自由貿易協定（한-미 자유무역협정）》，二階段談判結束後，南韓政府仍須將整份協定草案送交南韓國會批准後方能生效，以目前南韓朝野政黨對決之態勢，加受到不利益之利益團體影響之下，勢必還會有一波朝野攻防。此外，亦有學者指出《美韓自由貿易協定》當中存在法律地位不對等之疑義，亦可能在《中韓自由貿易協定》出現，因為中國大陸1982年制訂之《憲法》並沒有明確規定國際條約與國內法相競合時應以何者為優先，而2000年制訂之《中華人民共和國立法法》當中也沒有明確說明，僅在各單項法律中有規定，若在《中韓自由貿易協定》與各中央地方法規有所衝突，有條約定位不明之疑慮，引起國會議員對此疑義。（유예리，2012:205-208）

（三）同時與多國簽訂FTA，多管齊下
南韓對中國大陸出口已於2004年超越對美出口；自中國大陸進口商品也於2007年正式超越美國，中國儼然成為南韓最重要之貿易夥伴。（詳見圖02）然南韓政府雖視中國為重要自由貿易簽訂國外，除了與中國簽訂自由貿易協定外，其間仍與美國、歐盟、紐澳、新加坡等國簽訂自由貿易協定，（Ji Jie，2012:56-67）《中韓自由貿易協定》僅是多國貿易協定之其中之一。並企圖整合日本成為「中日韓自由貿易區」，將自由貿易觸角延伸至各主要貿易國家。

三、面對中韓自由貿易協之臺灣戰略
2013年9月《中韓自由貿易協定》第一階段談判完成消息出爐後，更於今年將簽署《中韓自由貿易協定》列為其貿易政策首位，（蘋果日報，2014/01/14），南韓產業通商資源部長尹相直（윤상직）甚至表示《中韓自由貿易協定》將優於跨太平洋夥伴關係（The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TPP）之簽訂，雖目前中韓雙方對於特敏感項目之商討仍無交集，以及未來同樣得面臨南韓國會之考驗，目前預估可能生效之時間點從南韓政府之預估今年第三季，（Nam, 2013/12/19）到臺灣中華經濟研究院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之預估，（林信男，2013/12/19）其對臺灣之影響須嚴正看待。

由於ECFA完成簽訂之時間早於《中韓自由貿易協定》，南韓產官學界對此皆甚為重視，除了各媒體對於臺灣與中國簽訂ECFA有相關報導之外，南韓政府對於臺灣與中國簽訂ECFA之過程密切關注 ，其中以對外經濟政策研究院對於ECFA之研究最為深入，早於2009年馬政府提出ECFA後便由相關研究，其中，該院2012年對於臺灣ECFA做深入研究，除對於ECFA內容之分析，更有和其他之自由貿易協定之比較，以及南韓該如何因應，並認為在簽訂《中韓自由貿易協定》時有必要參考ECFA當中之投資保障協議、繞道第三國設立之公司仍可適用ECFA的條款規定。（여지나，2012:1）而學界部分則以高麗大學亞洲研究所成立之「臺灣論壇」，定期追蹤臺灣ECFA進展之狀況，例如針對早收清單項目，臺灣論壇特別比較台韓對中國輸出產品之比重，並認為台韓鋼鐵業對中輸出的項目不同，故比較不需擔心與臺灣之競爭；然在石化類產業上，由於中國同樣是台韓兩國石化業最大出口國，加之兩國生產品質與項目多為重複，所造成之影響較大。（여지나，2012:1）

南韓產官學界對ECFA感到威脅後，紛紛認為需加快簽訂《中韓自由貿易協定》，面對來勢洶洶之《中韓自由貿易協定》，臺灣既有之ECFA框架已不足，甚至抵銷過去臺灣與中國之協議成果，需要更多戰略思維來面對《中韓自由貿易協定》。

（一）充分吸收南韓FTA談判成功之經驗，作為台灣談判借鏡
南韓政府與中國大陸簽訂FTA能夠快速通過第一階段，乃因事前做妥充分準備，包含對民眾與產業之溝通，以及預先規劃研究相關之衝擊，此些皆為臺灣未來與各國進行FTA談判時，將可借鏡韓國與各國及中國大陸談判之經驗及技巧，作為台灣與國際簽定FTA、加入TPP、RCEP之參考。

（二）對朝野與產業持續溝通，建立信賴基礎
《服貿協議》以及其後續協議簽訂前，必定會遭遇如《中韓自由貿易協定》所面對之反對聲音，政府應多方與各界溝通，即時公佈必要資訊，讓朝野與產業瞭解政府之作為，並擬定相關配套機制，將可能之損失降低，減少抗議與不滿發生。

（三）速過《服貿》等後續協議，儘快布局大陸市場
若南韓今年年底預計《中韓自由貿易協定》可如期完成，則該協定當中將包含所有有關ECFA與其後續協議之關稅減免項目，透過單一協議「一步到位」，臺灣卻還須透過不斷協商洽簽《服務貿易協議》、《貨品貿易協議》、《爭端解決協議》、《避免雙重課稅及加強稅務合作》等後續協定，時程上將會落後南韓，一旦《中韓自由貿易協定》簽署通過，僅有之ECFA早收清單效益將完全為之抵銷，甚至遠不及《中韓自由貿易協定》開放項目之廣，臺灣必須搶在《中韓自由貿易協定》之前完成《服貿協議》等後續協議之簽署，把握先機搶佔中國大陸龐大市場。

（四）持續與多國簽訂FTA，多管齊下
在南韓政府持續與中國簽訂自由貿易協定時，其仍然與歐盟、美國等其他國家持續簽訂自由貿易協定，甚至持續協商TPP或RCEP（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等多方自由貿易協定，將風險不壓在同一籃子上。與南韓同為依靠外貿之臺灣，在與中國大陸持續簽訂後續協議時，仍須接觸與其他國家或超國家團體洽簽自由貿易協定之可行性，並爭取通過《服貿協議》等後續協議作為中國大陸不干涉臺灣與其他國家洽談自由貿易協定之默契，臺灣一定要認識到：《服貿協議》等協議視為今年最重要的協定，然非唯一之工作項目。
參考資料
一、韓文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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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中文部分
林信男，2013/12/19。中韓FTA最快2014年底簽　李淳：台灣幾無時間優勢，ETtoday 新聞雲，URL: http://www.ettoday.net/news/20131219/308269.htm#ixzz2qdtcJxlY (2014年1月17日最後瀏覽)
蘋果日報，2014/01/14。南韓今年貿易政策 韓中FTA簽訂列首位，URL: http://www.appledaily.com.tw/appledaily/article/finance/20140114/35576384/ (2014年1月17日最後瀏覽)

三、英文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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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ng, Sophie,2014/01/13. “South Korea Is Considering The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TPP) But Will Prioritize Bilateral Free Trade Agreement With China,” IBT Media Inc., URL: http://www.ibtimes.com/south-korea-considering-trans-pacific-partnership-tpp-will-prioritize-bilateral-free-trade-agreement (2014年1月17日最後瀏覽)